袁明华把树和书嫁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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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袁明华先生今天成了我们《新文人》版的开篇嘉宾。两篇稿件的作者,一是著名作家张抗抗,一是袁先生的老朋友。

袁先生当然是文人,他是杭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曾是杭州一名优秀的高中语文老师,还曾援藏支教。

为何又把他列入“新文人”?他又“新”在哪里?因为这些年来,他最喜欢的身份,是旅行家。他热爱草木、寻访草木,识草木之名,为草木作赋。他走过多个国家,只为沿着“植物猎人”威尔逊的足迹,追寻心中的植物。《植物先生:二十四节气植物研学课》以二十四节气为纲,从身边的植物入手,介绍了应时而生的二十四种植物。书的设计充分展现了植物与纸艺之美,荣获中国“最美的书”奖项。

不同于千年来的文人墨客,不同于百年来的知识分子,袁先生的坚持、热爱、作为,有了新时期文化人的若干新意。而这,正是编者乐于与诸君分享的重点。

前世今生的家人

◎张抗抗(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

有一位特立独行的“树先生”,浙江临平人氏。因酷爱树木植物而被其外孙女小蛋白命名为“树先生”。树先生日常从事文化教育,一旦稍有闲暇,便和妻子高颖满世界旅行寻访观赏珍奇草木。初心只是因为爱树、爱大自然。年复一年,从少年到中年,从杭嘉湖到西藏,从北半球到南极天涯……穿行于天地日月之间,乐于行而勤于笔。爱着爱着,发现世上除了树木,植物界所有的花草都是天赐的珍奇宝物。很多年过去,他把它们爱成了一部书——《植物先生》。

树即书,书即树。树书语音相通,纤维材质相融,可谓天缘。

欢喜地捧在掌心

树先生大名袁明华,小名大元,是我相知相熟多年的杭州文友。树先生是性情中人,除了热心于扶贫办学支教、热衷于研读地理人文历史,一年四季睁眼闭眼都是花草树木。传说中树先生若是出门,从南国往北地一路潇洒走去,田畈池塘的水生植物,路两侧挺直的行道树,山野荒原的逶迤林带,哗啦啦地朝他围拢来,阔叶遮荫鲜花铺路果实鞠躬行礼,就像皇家警卫队相跟相随……

前几年他曾透露,正写一部关于二十四节气与植物的书。把树和书“嫁接”在一起,创造一个特殊的新品种。我心里怦然一动,二十四节气是中国千年农耕经验所遵循的自然节点,节气、地气与植物的相关性、通灵性——好构思好创意!

我亦是生来爱树又爱书之人,便在自己想象的树下安心等候。等待的日子如此漫长,从立春到大寒,再从来年的谷雨到冬至……

元月开初,终于把《植物先生》欢喜地捧在掌心,异型32开白色封面,是方方正正的书的模样;草绿色的长条书籍,像一棵小树的模样;厚厚的毛边纸,有着松软的土壤质感;细麻绳露线装订,乍一眼看去,甚至显得简陋而粗糙,是返璞归真的大自然模样。

白色封面上烙刻着12种植物的叶片图案,加封底12种植物叶片的图案——象征二十四个节气鲜活的样章,含蓄而清晰,像是史前的化石模样。翻开书页,有绿色的诗句和枝叶的绿影,水墨写意似的慢慢洇开去。

目录之后,春夏秋冬循序渐进。一页页翻过去,渐渐接近正文,还得掀开柔软的折页,纱帐一样的绵纸,掩映着内里一整幅写意插图,每篇散文描述的那种应季的植物,或花或叶或枝,虚虚实实、娉娉袅袅地隐隐显形,上有书画家“浙明”的题款,再翻回来小心盖好,此时,加小框镶边的“立春”两个字,才羞涩低调地跳出来——然后,二十四位植物使者之一的立春蜡梅,终以文字的方式,千呼万唤始出来。白底黑字的页面,像大树的剖面,露出清晰的年轮图纹……

这是何等奢侈精美的一本书哦,就像一家老字号工坊的手工活儿,一针一线一片一缕全用手工打造,就连阅读都显得奢侈,一页页一行行一句句,细品慢嚼,舍不得一下子读完。然而,奢侈却并非奢华,纸页透出拙朴素净的底色。书中所用的花草纸分为五大类:花叶纸、果实纸、植染纸、水印纸,以及印刷业使用了千年的成熟手工纸。花叶纸呈植物本色,在构树皮纤维中分别融入经过加工打碎的梧桐叶、竹子叶、蜡梅花瓣、桂花花瓣、合欢花蕊……被称为竹叶纸、桂花纸、蜡梅纸……听听这些花叶纸的艺名吧,植物的精魂呼之欲出。小心地摩挲着蚕丝蝉翼般柔软的书页,掀起一阵淡淡的纸香,我闻到了树叶和花朵宁静安详的呼吸,那是植物灵魂的气息……

该书的责任编辑王其进“编后记”的题目是:从设计一张纸开始设计一本书。《纸神》的作者太平一枝说:有多少种纸张,就有多少种与纸相关的情感与信念。

一位树先生,把自己的心血文字交给一群爱书人——编辑设计师、出版社印刷厂,他们用爱心共同栽植了一座集文学性、知识性、科学性与情感教育于一体的书的森林。

《植物先生》面世后,即被评选为“年中国最美图书”。

钟情每一种植物

地球上浩如烟海的植物世界、万紫千红的草木花卉,纵是万千部《植物先生》也难以穷尽。春去秋来,花木随着季节的更替岁岁枯荣。弱水三千,只能取一瓢饮——树先生选择了气候与植物关系的中国式地标:精心挑选二十四节气中颇有代表性的二十四种草木,向众人一一展示,与读者慷慨分享。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立春的蜡梅、雨水的结香、惊蛰的白玉兰、春分的油菜花、清明的艾草、谷雨的桑树。立夏的枫杨树、小满的合欢树、芒种的蜀葵花、夏至的中国梧桐、小暑的无患子、大暑的构树。立秋的狗尾巴草、处暑的鸡头米、白露的黄山栾、秋分的银杏、寒露的开心果、霜降的迟桂花。立冬的柿子树、小雪的芦苇、大雪的水杉、冬至的竹林、小寒的荸荠、大寒的水仙花。

天下所有所有的灿烂妖娆奇异丰硕素朴谦逊,都被《植物先生》拥揽入怀。

必得穿越多少美丽的山川河谷原野,才能以辽远明澈的鉴别眼光,把它们从“芸芸众生”之中一一挑选出来。需要具有多么丰富、扎实的植物、地理知识,才能如此精准地描述每一种草木的特性。想象一下:树先生在案头遴选他将要入书的心爱花木,拿起这一棵放下那一株,样样不舍,哪一种都是不同的美和同样的爱。有如一场大赛的终评委,反复比较,打分淘汰,篇篇难以割舍。看似推选植物界的节气代表,其实是考验并挑战树先生的审美倾向与趣味。心灵深处对某一植物的偏爱,必然自有来处,比如乡野地头的狗尾巴草、构树和芦苇,都深藏着儿时的记忆……报春花与迎春花的反复较量,柿子树与黄山栾的审慎归类——外表粗犷豪放的树先生,夜夜在灯下为他书中钟情的每一种植物,寻找一个舒适称心的节气之窝,一个彼此喜爱、恰如其分的小家。那样的温情脉脉柔情依依,才是《植物先生》写作过程中最动人、感人,令人动情伤怀的瞬间。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树先生笔下所有的节气代表者,大多是南方的植物,它们只与江南的节气配合默契。比如过了黄河的白玉兰、合欢,花期均须依次往后推迟半月甚至一月左右;我家院里的两株蜡梅,每年都在阳历三月才开花;比如北方的土壤气候,根本无法生长鸡头米和荸荠……

亲爱的树先生,无论你多么喜爱遥远伊朗的开心果,你仍然属于江南。

一个柔情万种的树痴草痴

我与树先生相识二十余年,亲见他在临平创办“耕读缘”的激情与情怀,知道他多年经营企业的豪情与魄力。读过他为良渚古城撰写的历史文化专著,还有他与妻子高颖远赴南美洲归来后写下的大文化散文《黑岛:聂鲁达的文学地标》,但凡由他策划的余杭文化活动,我和杭州文友总是一呼百应不遗余力。作为杭州市作协副主席,他为文学事业所做的一切已令人叹为观止。但在这一切壮观的业绩后面,在所有的赞誉及喧嚣之外,我总觉得大元尚有心愿未了,他丰沛的精力和才情,仍在寻找更辽阔、更有品位的挥洒空间。

当我应邀去临平参观他刚刚落成的“橄榄树国际学校”,被他引领到那座设计新颖的现代建筑风格的校舍大门口——三株树形丰茂、枝叶翠绿的橄榄树,作为国际学校的形象大使,迎门而立。大元脸上流溢的忘我、得意、欢喜、满足的神情,刹那间让我恍然醒悟:哦,是的,除了他的妻子高颖,或许橄榄树才是他的最爱?这可是他千辛万苦移植来的地中海的原生物种、真正的油橄榄,枝上悬着一粒粒珍珠般的紫色小果子,哦,我的故乡在远方……

国际学校U字形的教学楼,中间的庭院绿地,一池粼粼清水,水中长满了一丛丛一枝枝肥厚的绿色植物,翠绿的叶片在阳光下发出碧玉般的光泽,高低错落相映成趣——这就是国际学校特有的“水八仙”:茭白荸荠莲藕茨菇……八种水淋淋鲜嫩嫩的水生植物,是活生生的课本与教具,让学生们更方便地亲近自然。

那一刻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这个充满阳刚之气、闹猛、大嗓门的大元兄弟,其实是一个柔情万种的树痴草痴植物迷。在他激情洋溢的胸腔内,有一颗沉静、安稳的心。正因如此,大元描述植物的语调才能如此松弛放逸,文字生动智趣浑然天成。每一种或俗或雅或素或艳、或矜贵或质朴的树木花草,在他笔下均如树妖花精的灵动舞蹈。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曾与他一起远赴西藏支教的文友施加勇先生,在为《植物先生》写下的读后文字中说:当大元孤独而艰辛地走在寻访植物的路上之时,是故意选择了与喧哗与骚动的反向;在他与植物呢喃絮语之时,是一颗驿动的心在寻找宁静的栖身之地——知根知底的老友,最懂得《植物先生》借草托花赞颂自然,激赏生命的情怀。

想想吧,一个常年四下奔波的中年男子,每年入冬后,竟然每天清晨和他养的水仙花“互诉衷肠”,那其实是他在与自己的灵魂对话。深秋季节,他与高颖两人踏遍满觉陇烟霞洞一带的桂花产地,只为寻找郁达夫小说中写到的西湖山里的“迟桂花”;某年春他到北京公干,抽时间我家来做客,见到花园里那一株枝形如闪电、高达十几米的“龙桑”,激动得两眼放光如遇神迹。大多数客人看树,一走而过无动于衷,唯有大元树先生,恨不得扑上去和树紧紧拥抱……

就为了大元如此钟情于草木,我家先生将他视为知音同道。

他的妻子高颖(书中的“月光”),为《植物先生》写跋,用了这样一个发自肺腑的贴心标题:我们前世今生的家人。

正如高颖的这句话,我们和大元夫妇也是前世今生的家人。

大树无言,小草无语。它们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而已。

在这样一个唯物唯利、危情四伏的年代,还有人在默默地关爱惦念着一棵树、一根草、一朵花的前世今生。感谢树先生和他的月光,在北方的寒意中,予人予我以温暖的抚慰。

已是雨水时节,遥望江南,大元钟爱的“结香”,是否正在结伴而来?

年2月北京

在植物的世界里高蹈轻扬

◎施加勇

袁明华在二十四个节气里高蹈轻扬,以一种灵异的境界与二十四种植物吐露衷肠。

的确,那不是明华一个人的行走,植物们用摇曳而致意的姿态同样向着明华簇拥而来。《植物先生》既是书名,更是人名,它让明华与植物合二为一。

我遥想一九八八年十月,作为杭州援藏教师队的成员,明华与我及队友小魏去了当雄草原和天湖纳木错。那时的纳木错还是一片原始,有一个叫地狱洞的,按当地藏族的说法,能钻进去爬出来的,都是有福的。我们都顺利进出,不同的是,明华从洞里出来后,突然高反严重,人不能支,只能被扶到车上休息。我们在湖边吃着学生家长带去的手抓羊肉时,明华在车里昏昏欲睡。我心生可怜,同时又暗暗发笑:瞧这熊样。

是不是地狱洞之后的一场昏睡让明华脱胎换骨?此后的诸多岁月里,明华走遍了世界一百二十多个国家和国内的名山大川。与一般的行者不同的是,他走向了文学,走向了植物。他为世界名著寻找地理坐标,为二十四个节气寻找代表性植物。

天,一个五代厨师之后,一个当年他做菜我洗碗的中学汉语老师,一个办实业办教育的作家协会主席,在他数十年的行走里成了植物学家。

不是亲聆,没有直面,你无法想象明华对于植物的钟爱。在他酒后类似于吼叫的对于植物的细致入微的叙述里,你会被深深地感染以至于自愧。一个人可以如此热烈地爱好植物,如此执着坚韧、不辞艰辛地寻找如世外高人般隐居一隅的某个植物,当今世上,除了明华,没有之二。

我曾谬言:地球上有两类精灵:一是人物,一是植物。两者共同组成了完美的世界,缺了谁,世界一片荒芜。

明华说,植物跟人一样富有灵性,每一片叶子都闪耀着温暖的光芒。在他煞有介事地叙说他种下的水仙花在他与花每天的对话里如期开放的故事时,天人合一。

明华好酒好烟好肉,喜欢热闹,饭桌上大声说话,酒酣处便放喉高歌《昨天的太阳》,在尘世的喧哗与骚动里,总是不乏明华鲜活的身影。

那么,我是否可以猜想:当他孤独而艰辛地走在寻访植物的路上之时,是故意地选择了喧哗与骚动的反向;在他与植物呢喃絮语之时,是一颗驿动的心在寻找宁静而安详的栖身之地。

那一刻,明华在对我们这些依然深陷尘世泥淖的人们的回眸里,是否嘴边浮起一丝哂笑:瞧这熊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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